《幽灵医生》溺——

02.

He traversed the dark unseen, leaving the trace of his song across the hush of the evening.

他穿过看不见的黑暗，留下他的歌声的辙痕跨过黄昏的静谧。

---《家庭》

胜卓沉默的看着车英民离开的落寞背影，苦涩内心蔓延，一抹苍白无力的微笑僵硬的停留在嘴角。车教授的话也许是极度压抑后的口不择言的爆发，可是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好像锋利的刀，扎在了胜卓的心上。

医生是他内心中最想成为的人，可是自己能看到异类的能力，却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他无法承受那些垂危病人灵魂中绝望和悲哀的眼神，太沉重了，太黑暗了，好像周围的氧气都变得稀薄了。

“其实越是迫切就越是遗憾伤心。”拉底哥的话暂时将高胜卓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胜卓揉了揉自己发昏的太阳穴，拖着疲惫的身子，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现在只想到床上，好好睡一觉。只要闭上眼睛，只要睡死过去，这些糟糕的情绪和记忆都会被埋葬，他暗自祈祷着。眼睛里的光却愈发的暗淡，透明的液体逐渐模糊了自己的视线，无声地沉默的走向只属于自己的隐秘的角落。

他有些麻木的躺在休息室的床上，机械的闭上有些肿胀的双眼，嘴里嘟囔着：早就说了要换掉休息室的床的，他们是怎么忍受这么硬的床的。揪起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像承祖一般把自己全部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蜷缩着，汲取稀少的温暖与氧气。泪水划过，湿润了一片白色。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会了，希望不要再有急救电话来打扰我了，这样下去，我妈妈会心疼他的宝贝儿子的。”胜卓不住的嘟囔着，意识却逐渐陷入了黑暗，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显出不自然的潮红…

“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明明都那么重视患者，明明都互相关心，非得把场面搞的这么难堪，真是让人操心啊。”保洁大妈嫌弃着的说着，眼神里却藏不住的心疼，这两个孩子都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心里的委屈又有几个人能理解呢？

睡梦中的男孩好像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头一直紧皱着，泪水混杂着汗水晕湿了一大片枕巾。

梦境：

“不要救我，爸爸，别…不要…快回去”胜卓无意识的轻声说着，黑暗像潮水泛滥，没有可以依附的东西，初春的湖水伴着刺骨的寒冷，窒息和痛苦狰狞地包围着幼小的他，他也渴望生，但不能是凌驾于他人的生命至上，更何况那是他的父亲，无比疼爱并守护他的父亲。

可是记忆翻滚，模糊中，那个让人信赖的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向他伸出了双手，讲唯一的一件救生衣套在了他的身上，可是他们已经下沉的很远很远了，已经无法看清楚天空的一丝光线，单单是把一个才八岁的陷入昏迷的孩童拖上去，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体力，水的寒冷和压力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脆弱的陷入危机的生命。

而幼时的自己的透明的手却一次次的穿过父亲有些寒冷的身体，没有人看得到他，一个虚无缥缈的魂灵，“不要…爸爸…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求你了”年幼的孩子还无法接受这瞬间的发生，只能无力的一遍又一遍的哭喊着，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触碰自己的父亲。

这是从小到大纠缠着他的梦境，长大后的胜卓赫然坐在小舟之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蜷缩着，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嘴里麻木机械的嘟囔着“不要…已经过去了…过去了…”，两只手拼命的紧扣在一起，指印覆盖在他的手背，泛起了星星点点的血红。

其实刚开始经受这些梦魇，他还会挣扎的不顾一切想要改变些什么。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却好像进入了可怕的循环空间，尽管拼了命的做，却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到后来，他只能逐渐麻木自己的感官，逃避这一切的痛苦来源。

他的身边躺着他幼小的身躯，另一个幼小的魂灵好像也看不到他似的，只顾拼命的呼喊自己的父亲，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现实：

保洁大妈动作轻柔的将蒙在熟睡的高胜卓身上的被子好好整理了一下，“这孩子盖得这么严实，也不怕把自己闷死。”嘴里轻轻的嘟囔着，轻轻地用纸巾将挂在眼角的泪水擦干，然后将一片退烧贴敷在他的额上，睡梦中的人似乎变得舒服了一些，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的舒展。

随后，保洁大妈动作夸张但又轻手轻脚的离开并轻轻地关上了门，这几天为了患者，真的辛苦了，好好休息休息整理一下心情也不错，直到明天的五个小时内，我老人家就辛苦一下，帮你看顾看顾了。

床上的人儿似乎安稳了一些，表情逐渐舒缓，似乎开始做起还不错的梦。

梦境：

奇怪，二十多年来从未改变的梦境，为何突然转换了场景，眼前不再是一望无际的死气沉沉的湖水，而是回到了自己幼时的家，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似的，温柔的母亲正在厨房专心的做着料理，耳边传来孩子和父亲玩耍的吵闹声，好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二十多年来，他努力成为母亲希望中的儿子，爷爷期待中的孙子，这样仿佛能够弥补自己抢走了他们的丈夫和儿子的罪恶，明明拼了命也无法克服自己的怪异，也无法拿起手术刀继承他们的衣钵，但他还是想要突破些什么，最起码要做到他父亲能够做到的万分之一吧？

开心，无助，不可思议，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但好像相比于之前，这还算是虚假的但美好的梦吧。高胜卓看着年幼的自己和父亲做着无聊幼稚的游戏，微微湿了眼眶，如果时光能够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哪怕拿自己的生命去换，那也是甘之如饴，无比幸福的吧！

现实：

睁开有些酸胀的眼睛，嘴角还残存着一抹温暖的微笑。难得做了一个好梦，尽管留恋虚无的温暖，但高胜卓知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轻舒了一口气,伸了伸有些酸痛的手臂。接下来还是需要自己全力以赴啊，不知道车教授怎么样了，虽然有张医生时刻看护，但高胜卓每每休息完，第一时间便是去9楼看望，仿佛成了习惯。那个性格刻薄的教授，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呢？做了那么多顺顺利利的手术，那个什么快乐荷尔蒙，应该积累的够多了吧，车教授可不能再偷懒了。

揉了揉自己有些红肿的双眼，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怎么休息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累，这工作简直不是凡人能胜任的啊？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竟然能做的这么好，啧啧啧，果然上帝还是有私心的。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略有些散漫的嘟囔着，一会该吃点什么填补一下可怜的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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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